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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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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囹圄

堂下寒風凜冽, 阿寧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說..我說”陸母眼睛發直,盯向阿寧的眼睛裏帶了些悲哀,“禍福無門, 惟人自召, 善惡之報, 如影隨形。”

阿寧覺得她娘有些不對勁, 連忙撲了過去,緊緊捂住陸母冰涼的雙手。

“娘您怎麽了?您別嚇我!”

適逢陸霽雲趕到,聽到裏面的聲響破門而入。

陸母被門口的日光晃了下, 待看清身前的兄妹二人滿臉焦急,長嘆了口氣。

上天賜予她一雙好兒女, 可自己卻為了私心害得小女兒孱弱, 如今便是要她贖罪, 也是應該的。

“阿雲,你看著你妹妹。近來上京不安穩,莫叫她出事。”

陸母摸了摸阿寧的發頂,“既然不想看這幫公子, 那就緩緩。”

說完,擡步離開屋中,只留下滿肚子疑惑的兄妹二人。

阿寧被陸霽雲攙扶起身,只覺得爹娘一定有什麽事在瞞著他們, 擡頭見陸霽雲端麗清俊的面上也是迷茫, 更覺得奇怪。

好在她娘總算沒有揪著她再去相看,阿寧偷偷松了口氣。

陸霽雲笑她滑頭, 輕點阿寧額頭, “先回房,蘇蘇說過幾日邀你出去玩。”

苓術茶樓身靠皇商陸家, 又占據上京城十曲九巷月梁橋絕佳的地段,之前在阿寧的手裏時已是熱鬧非凡。眼下經過近一年的修繕經賣,已經一躍成為上京最為顯著的一處茶肆酒樓。

岑蘇蘇帶著她來這兒後,還未來得及上樓又被北司的人匆匆喊走。

謝纓此前不在,雜物堆積如山,連帶著手下的人也是一樣忙碌。

阿寧無奈,看岑蘇蘇風風火火地提刀就跑,不禁發笑。

十六歲的姑娘正值花期,瑩潤明亮的杏眸彎彎如月,明媚如初。狐裘勝雪,這般純凈的顏色若是穿在旁人身上只會覺得不足,可在她身上,纖薄之外遍布日光的冷俏。

風稍略過,蝴蝶振翅,竟是驚心動魄的清艷。

“那是誰家的姑娘?”

秦碩忍不住駐足,看茶樓前那抹白色。

上京姝色頗多,卻不見有這般驚人的顏色。

秦東來順勢望過去,心頭一跳,“是鶴卿公子的妹子。”

秦碩一驚,與同樣震驚的晏闕對視一眼。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阿寧,之前只覺得這姑娘生的好,與陸霽雲有七分相似。可眼下一瞥,竟是從未見過的天人之姿。

聽聞她跟著薛敖回了遼東,也不知這一年經歷了什麽,竟變得如此白璧無瑕。

姑娘似乎要進茶樓,又聽到橋邊有人喧鬧,踮腳去看,又擡步前往。

秦碩瞪了眼眼睛發直的秦東來,他早便知道秦東來對陸家女的心思,可這女子身上牽扯的勢力過多,他弟弟心思簡單,絕對不算良配,況且...

秦碩瞥了眼目光深沈的晏闕,聽他幽幽道:“陸鶴卿與老七交好,他這妹妹倒是可惜了。若我日後...倒也不是不可以。”

“殿下,慎言。”

晏闕不耐地擺手,死死盯著阿寧的身影消失,才冷笑出聲:“你不必擔心,陸家富可敵國,謝慈生那瘋子又對她極為上心,我不會去招惹。不過我倒是好奇,薛敖護這姑娘像惡犬護食一般,怎會放任她來上京。”

想起去年藺錦書的及笄禮後,因著羞辱阿寧而被薛敖追著咬,晏闕眸色轉深,“這瘋狗如今封王,倒與我們不同,只是不知道能活多久。”

遼東薛氏手握重兵,若能爭取到這方勢力,必然如虎添翼。可惜薛敖恣睢狂傲,不與皇室子弟有所交集,這也是景帝信重其的原因之一。

“薛家世代鎮守邊關,如今薛王爺殺了布達圖,陛下命他斬草除根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北蠻被攻下,薛家...功高震主。”秦碩點到為止,見晏闕若有所思,他湊首道:“小謝候近幾日時常被傳喚殿前,也不知是為何事。”

晏闕眉心微蹙,“父皇如今信重他,連我和老七都要靠邊站,謝家倒是走了條好路。”

想起宮中暗報,前日午後景帝留謝纓和謝長敬在寢宮中呆了幾個時辰,直至傳喚晚膳。

晏闕不禁猜想,天子留近臣,怕不是為了傳位詔書。

他擡頭望向白茫茫的天色,暗道快要變天了。

阿寧腳步輕快,見橋對岸人影擁雜,站在人群外踮著腳尖去看。

溶月擋在身前,一只手臂隔絕人群,“姑娘,你別被撞到了。”

阿寧朝她笑笑,聽眼前的喧鬧愈來愈大,心中著急。

前方不是別的地方,而是春風樓。

自回京之後,阿寧便一直記掛著青姨和圓圓,後來聽聞春風樓被七星閣的人收押,還是謝家出面力證其清白,才將此處保了下來。

今日開樓,上京城的文人雅客蜂擁而至,將橋邊堵得水洩不通。

“今日春風樓開樓,感謝諸位老友來此相聚,還請大家手執客牌,莫要擁擠,以免踩傷。”

阿寧聞聲望去,是雲梟輕站在二樓欄桿內。她雖在大理寺走了一遭,可精神頭卻是極好,眼神清明,顏色艷麗,叫人不忍移開眼睛。

溶月輕聲道:“姑娘,我們沒有客牌,還是先去茶樓吧。”

阿寧頷首應好,正欲轉身離開之際卻被攔下。

春風樓的小二引他們從小門進去,阿寧擡頭望去,是雲梟輕不經意間的一瞥,笑容裏帶了些默契的熟稔。

這不是阿寧第一次來春風樓,之前上京略賣案,她獲救後便被謝纓安置在此處,可眼下一看,春風樓內的裝潢倒是有了很大的變動。

阿寧輕撫屏風上的刺繡,心道這針法錦緞,應當是西南的鵑煙世家,這般置於屏風上,真是財大氣粗。

“早前與西南那幾家繡房有過來往,他們看重春風樓在上京,故而送了許多屏風過來。”

雲梟輕放下果盤,輕輕掃過渾身戒備的溶月,笑著拉阿寧坐下,“阿青帶著圓圓回了青州,想是要幾日才會回來。多日不見,你倒是長開了。”

饒是見慣了佳麗絕色,可她還是不免被眼前女孩晃了眼。

這般容貌,也難怪她家少主千方百計地把人帶回來。

“倒是我沒打聽清楚就跑過來。”阿寧笑著順勢坐下,“聽說雲姐姐遭了些罪,幸好眼下安然。”

雲梟輕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小事罷了,再說還有慈生在其中斡旋。”

聽到謝纓的名字,阿寧微怔。

回上京已有些時日,阿寧本來為二人之間的關系有些躊躇,幸而謝纓纏於公事並未尋過她。

可自打那日宴會後,來過陸府的幾家,不是被禁軍捉住辮子磋磨,便是被謝氏一脈的文官在殿上直諫,搞得幾家苦不堪言。

久而久之,眾人也都反應過來。

早前盛傳那位陸氏女是小謝候的義妹,可如今看來,謝家那少年分明就是存了別的心思。

不過如此一來,陸母也再尋不到適齡公子相看,也叫阿寧得以喘息。

只是想起謝纓仍舊發愁,話早已講得清楚,她也不知該如何對待謝纓才好。

見阿寧沈默不語,雲梟輕眼波流轉,笑道:“阿寧,你近來身子可好?”

“一切都好,多謝姐姐掛念。”

見阿寧粉面桃腮,顏色嬌嫩,雲梟輕心中喜歡,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你兄長可同你說?宮中設宴,要朝中五品以上官員攜家眷參宴。”

景帝如今纏綿病榻,卻命人設宴,而今年長的皇子只有那兩位,且均未成婚,想來是為了兩位皇子的親事。

阿寧搖頭,聽雲梟輕繼續道:“你應當也是要去的,近幾日大涼和雲北的使者來燕,京中魚龍混雜,還是少外出為好。”

阿寧心知她是好意,乖巧應下。

雲梟輕暗嘆,阿寧單純澄澈,若是少主日後成事,這樣的女孩怎能適應得來皇家的熙攘。

兩人談話間,樓下驟然嘈雜不止。雲梟輕眉心微蹙,囑咐阿寧呆在這裏後便起身察看。

樓下桌案倒了幾處,兩方人馬競相對峙,劍拔弩張,中間還站著一名劍客正擋住兩側刀劍。

“今日我家倒是熱鬧,小女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鬥牛。”

雲梟輕鶴步雲移,幾息間便躍至中廳,嘴角挑起冷淡的弧度,“呦,時頌,今日禁軍清閑,累得你帶人砸我的場子。”

項時頌與她熟識,見人這般說才松開兵器,可眸中的怒火卻是遲遲不下。

阿寧趴在二樓欄桿上,揉了揉眼睛。溶月怕她掉下去,忙勸阻道:“姑娘,你快回來。”

阿寧只覺得下面那劍客熟悉,可隔著人群又看不清,她拉住溶月,細聲細語地說著叫她拉住自己。

底下那劍客一臉無奈,聽到二樓的聲響耳朵一動,擡頭看去。

“阿寧!”

阿寧一驚,這才認出樓下之人。

他背上是一柄巨大的重劍,眉眼溫潤,正是許久不見的沈要歧。

此前在遼東迎敵,蒼南來信說劍派中有大事,沈要歧不得已提前離開,沒想到此時竟會在上京重逢。

適才與項時頌對峙那夥人聞聲望去,見樓上雪白的一團清影,忍不住屏息,繼而嘰裏咕嚕的交談起來。

是大涼話。

為首之人眸色深沈,死死盯著樓上的白色,刀尖上映出神色不明的半張臉。

...

遼東邊關。

北蠻負隅頑抗,死守著幾道長溝和天險不應戰,薛敖帶著神獒軍屢次沖進去,卻也只是徒勞而返。

布紮雲隼之前受了瑤光的翎針,若是三日內不取出定會喪命,可衡鉞閣並未傳來北蠻首領身殞的消息,想來是有人醫治。

亦或是,舍了那條手臂。

北域到處都是遼東大軍的身影,那位少年主帥一身銀甲,在蓮白山腳迎著天光橫掃重雪。

北蠻各部落皆傳,長生天不滿布達圖暴虐,降下異族戰神清道,遼東王是為天罰,故而四處人心惶惶。

金綺掀開布簾,見帳中的薛敖渾身冷肅,心下一抖。

“王爺,上京來信。”

薛敖一把奪了過去,一目十行地看過去,神色愈發凝重。

金綺頓了頓,硬著頭皮繼續道:“上京形勢嚴峻,五皇子七皇子明爭暗鬥,不過溶月守在阿寧身邊,應是無礙。”

薛敖抓起茶杯,一口灌了進去。

金綺見他眼眶越來越紅,心知他此時定是心亂,起身告退。

薛敖攥緊信紙,烏黑圓眸中的陰鷙如虹案上打翻的墨色,愈重愈濃。

他知道謝纓為何要將阿寧帶回去。

蕭青斂埋在遼東那年,他曾偷偷躲在門後聽他爹與謝長敬說過此事。

謝纓不是謝纓,也因此才被謝長敬藏在遼東安穩度日。

本以為這人會因著自己的身世而對阿寧有所收斂,可如今看來,他分明是瘋了。

喉嚨滾動,手中茶杯應聲墜地,連同袖中不小心跌落的草蝴蝶一同摔在地上。

薛敖伸手去勾,指尖紅腫,嗓中聲音低沈嘶啞。

是被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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